明明她在按壓我背部
按理說她所在的位置
應該在我的臀部附近
怎麼聲音聽起來
像是在我耳邊吹氣
說到越南的鬼
勾起我的好奇心
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於是我問她
有沒有遇鬼的經驗
蒐集恐怖故事
也是我的日常工作
她似乎明白我的意思
一邊熟練地順著經絡
替我舒緩僵硬的背
一邊開始用她的越式中文
跟我聊起她遇到的事
我不禁閉起眼睛
進入她述說的世界
那是在鄉下的老房子
暑假的時候我和妹妹
去遠房親戚的家中小住
鄉下人比較早睡
村裡習慣用油燈和蠟燭
很少用電，主要是
供電設備不足
這裡離城市很遙遠
生活不算便利
倒也比城市安靜許多
你聽過鬼壓床嗎？
就是當你在睡夢中
似乎是醒了
但全身動彈不得
好像被某個人
壓制住身體的感覺
既然你是作家
肯定經驗比我多
我覺得鬼壓床很恐怖
想叫卻喊不出聲音
別人我是不清楚啦
我遇到很特殊的情況
一般好像是全身被壓住
或是雙腳有被人拉扯的感覺
感覺像是做惡夢
醒不來的那種惡夢
那是一張古老的木床
翻身時會發出微微的聲響
妹妹睡在我旁邊
我們暫住的房間是
走廊最裡面一間
靠近堆放雜物的倉房
妹妹睡得很熟
只聽見她的鼾聲
但我的眼睛無法睜開
因為有人遮住了我的眼睛
三更半夜裡
有人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感覺手和腳
好像被什麼東西纏住
動都不能動
可是我的眼皮上方
感覺有一雙手
像是從背後將我眼睛蒙住
如果不是躺著的姿勢
你會比較容易想像那畫面
可是躺著的時候
蒙住我雙眼的那個人
他會是怎樣的姿勢呢
現在想起來依然
感到全身起雞皮疙瘩
那雙手感覺好冰冷
像從冰窖裡取出來似的
我怎麼也動不了
我叫著妹妹的名字
我試著大叫救命
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
那雙手蒙住我的眼睛
簡直嚇傻了我
接著身體就飄浮起來
鬼壓床不是會覺得身體沉重嗎
我的情況恰好相反
身體變得很輕
輕得像羽毛一樣輕盈
我的眼睛仍舊緊閉著
不是因為害怕
而是被那雙手蒙著
我看不見自己的身體
只是感覺它漸漸的
從木床上離開了
我的身體浮在半空中
而妹妹繼續熟睡
她的鼾聲持續和緩地
傳入我的耳朵
身體開始飄移
我不知道它要去哪裡
我很害怕，非常害怕
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
但我感覺似乎
被引到另一個空間去
雖然無法動彈
但知覺比醒著的時候
更加敏銳，有點像是
夜行性動物那樣
我的感官被放大了
能夠嗅到不同的氣味
不是用眼睛看
而是用鼻子
我的鼻子聞到
妹妹的頭髮
以及房間的氣味
接著我似乎穿過了牆
來到屋外
感覺到風
空氣也變得不一樣了
我聞到青草和枯葉的味道
也聞到遠方的獸類
發出羶腥的野性氣息
你能想像嗎
我從一具橫躺著的僵硬身體
好像脫了殼一般
可以在空中浮游了
就像你在看人游泳一樣
雖然看不見周圍
但我似乎可以控制身體的移動
只是那雙看不見的手
讓我無法睜開雙眼
我來到樹林裡
不是依靠邏輯而是直覺
是直覺帶領我前進的
我感覺自己的腳
被看不見的雜草刮掠
好像能踩到泥土
但我不是那麼確定
泥土的氣味混著糞便
鄉下就是這樣的
妳敢看嗎？
忽然有個聲音出現
好像就在我耳畔
看什麼呢？
我在心裡回答著
喉嚨依然無法發聲
敢看的話
我就帶妳去看
那聲音乾脆俐落
毫無線索可循
我雖然腳踩著泥土
樹林裡發出各種氣味
但我依然不知道自己
要往何處去
在這個鄉下的夜晚
如果做任何事
都不會覺得奇怪吧
好啊，要看什麼呢？
我在心裡回答著
舌頭甚至無法靈活轉動
那個聲音像是女人的聲音
來，我帶妳去
妳現在可以張開眼睛
很奇妙
她才剛說完
我已經能夠看見
說是看見
不如說我在一個
不屬於這裡的
另一個世界
那裡每樣東西
都發出微弱的光
不用手電筒
也能自行照亮
背景是淺綠色的
發出的光也是介於
黃色和綠色之間
我在一個未知
暫且名為樹林的地方
再走幾步
可以看見一棟
古老的宅院
雖然我並沒有來過這裡
可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那棟古老的宅院曾經
有人上吊自殺
為什麼會出現
這樣的念頭我也不明白
但我的身體
就往那棟宅院
飄了過去
輕盈的像是沒有腳
意念可以帶我
穿越記憶的時空
我看見宅院發出的光
它是透著紫色略顯陰暗
散發著不祥的光
身體出現異樣的反應
我感到顫慄而痛苦
覺得渾身不對勁
愈靠近那棟宅院
我的脖子就好像
被繩索緊緊勒住的感覺
是的，如你所想的
我的前世也是一名女子
被逼著上吊自殺
就在那棟宅院的房間裡
房間裡有一張木床
我是在那裡自殺的
（故事待續）
深夜的按摩院 之二
文 / 銀色快手 20201014 PM 02:36
圖 / 電影 김복남 살인 사건의 전말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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